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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先秦时期的“小人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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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先秦时期的“小人儒”*

君恒  闫艺*

摘要:

“小人儒”是与“君子儒”相对的概念。孔子告诫子夏勿为小人儒,有六点依据:子夏注重外在事务,忽视内在修养;深入微观,宏观把握不够;注重功利需要,轻视或者忽视道义主张;对儒家实质认识和行为上有偏差;没有实行好“中庸之道”;加剧儒家分化,使道家、墨家、法家发展。儒的阶层中有“小人儒”, 忽视仁义原则,仅仅注重个人的实际利益,满足口腹之乐,强调衣冠外表,子夏、子张、子游就是突出的代表。俗儒、贱儒、假冒儒、衣冠儒、士君子就是历史上比较常见的小人儒。

主题词:“小人儒”,子夏,子张,子游,贱儒

作者联系方法:

 

通信地址:430081      武汉科技大学文法学院    君恒

电话:13607132956(手机)   027-86872238(家)E-mail: sjh1218@126.com

 

On Xiaoren Ru Re-examination in Pre-Qin Dynasty

Abstract:

Xiaoren Ru is the concept contrary to Junzi Ru. Confucius warned Zixia not to be a Xiaoren Ru, there are six points: Zixia paid attention to external affairs on the basis, ignored the internal cultivation; focused on the micro, not macro; emphasized on utilitarian needs, despised moral claim; misunderstanding Confucian essence and improper behavior; did not implement the "a middle course"; intensified Confucian differentiation, make Taoism, Mohism and the Legalists development. The Xiaoren Ru ignore righteousness principle, only pay attention to the actual personal interest, meet the need of body, emphasizing the attire appearance, Zixia, Zizhang, Ziyou for example. Vulgar Ru, humble Rum, Fake Ru, Dress Ru, Shi Junzi are common Xiaoren Ru in the history.

Key words:

Xiaoren Ru, Zixia, Zizhang, Ziyou, Humble Ru

孔子在《论语》中告诫弟子子夏成要成为君子儒,勿为小人儒,见《论语·雍也》:子谓子夏曰: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什么是小人儒?究竟那些人是小人儒?这个问题,墨子、老子、庄子、荀子、韩非子都有涉及,后来的韩愈的《原道》、熊十力的《原儒》、章太炎的《诸子概说·原儒》、冯友兰的《原儒墨》和《原儒墨补》、胡适的《说儒》、钱穆的《论语新解》、郭沫若<说儒>方东美的《原始儒家道家哲学》等,都试图正本清源,再现儒家的真正面目,说明什么才是小人儒及其主张,但是总体上来看,对于小人儒的代表人物、主要表现、历史影响等,论述比较分散,成为中国思想历史研究的困惑。小人儒的有关问题,需要进行完整系统和历史线索上的进一步说明。

一、        孔子针对子夏,的确有据

子夏是孔子弟子中的佼佼者,在文学方面有杰出成就,成为西河之学的主要代表。孔子在《论语》中告诫子夏要成为君子儒,勿为小人儒,《荀子·非十二子》说“正其衣冠,齐其颜色,谦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儒也。”针对的是子夏和其学派。是否有根据?有的学者对子夏进行了辩护,认为他不是小人儒。怎样看待此问题?

其一,孔子告诫子夏应该防微杜渐。孔子对弟子严格要求,有比较高的期望,尤其是对于杰出的弟子,更是如此,迫切希望他们能够继承和发扬光大正统的儒家思想和行为,因此有更高的、更加严厉的要求,经常会进行善意的提醒,若发现稍微有偏离儒家的不适当的苗头,就加以告诫和制止,体现了“严师高徒”的做法。例如,孔子警告弟子宰予“朽木不可雕也”,见《论语·公冶长第五》:“宰予旦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孔子也指责弟子宰予仅仅实施一年之丧礼,是不仁的行为。孔子在《论语》中告诫子夏成要成为君子儒,勿为小人儒,其主要动机出于关爱弟子。

其二,子夏有小人儒的嫌疑、倾向或者表现。主要是他注重功利、实用、细枝末节,忽视或者轻视了儒家根本。子夏为人细密严谨,在世事人情中委曲求全,容易误入投时人之所好的歧途。被孔子发现,子夏不堪承担正宗儒家的道义,所以直接对其进行警示。《论语》里有23处论及子夏,《孔子家语·六本第十五》赞扬子夏守三年之丧是君子,但是《论语》指出子夏过分讲究实用和功利需要,忽视了仁义的根本,有小人儒的可能和问题。主要有六大方面:

1)子夏注重外在事务,忽视内在修养。

例如,子夏注意多是“酒扫应对进退”的事务,关注多是简单的处世行为事项,而忽视根本的仁义道德内涵。《论语·子张》曰:子夏之门人小子,当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抑末也。本之则无,如之何?再如,孔子强调孝敬在于更高级的精神需要,子夏过多是满足于物质上生理的需要,或者对孝道实质存在困惑,《论语·为政》里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荀子·非十二子》说:“正其衣冠,齐其颜色,谦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儒也。”朱熹对子夏局限于表面、强调细枝末节的做法也进行过论述,认为这些做法不免陷于“小人儒”。

2子夏深入微观,宏观把握不够。

孔子一方面赞扬了子夏的研究深入微观,是其优势,另一方面则旁敲侧击地指出子夏的局限也在于注重细小,忽视或者轻视了重大的方面。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里指出子夏:“为人性不弘,好论精微,时人无以尚之。”(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

《朱子语类》解说道:子夏是个细密谨严的人。中间忒细密,于小小事上不肯放过,便有委曲周旋人情投时好之弊,所以能流入于小人之儒也。(《朱子语类》卷三十二)微小事情上过分讲究,容易因小失大。朱子引谢氏曰:君子小人之分,义与利之闲而已。然所谓利者,岂必殖货财之谓?以私灭公,适己自便,凡可以害天理者皆利也。子夏文学虽有余,然意其远者大者或昧焉,故夫子语之以此。[①]

3子夏注重功利需要,轻视或者忽视道义主张。

例如,子夏为莒父宰时,采取了促进生产、改善民生的措施,有点贪图小利,而又操之过急,为此孔子曾提示他“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论语·子路》)再如,子夏特别强调“事”,有非常浓重的功利色彩,《论语·学而》记载子夏要事父母”、“事君论语·子张》记载子夏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很重视实际,也可见子夏有明确的社会分工、注重效率的思想。

《论语·子张》记载子夏主张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宣扬读书做官、重视实用的事功思想。这样的学,是致用的学,实用目的特别强。孔子认为樊迟问学稼是小人,稼圃是小技艺,君子所不为;子夏则认为小技艺也有取之处,也要留心学习。子夏针对孔子的君子不器,提出道不离器,《论语·子张》: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也’”。这样以来,子夏使儒学思想政治化、功利化、具体化、工具化,显示了与正统儒家思想注重道义价值理性见解的差异和分歧。

4)子夏儒家实质认识和行为上的偏差。

孔子告子夏汝为君子儒,毋为小人儒,强调道义儒,勿为谋生儒、职业儒。钱穆在《孔子传》中说: “儒业为孔子前所已有。凡来学于孔子者,初为求食来,而孔子教之以求道。志于道则为君子儒,志于食则为小人儒。”[]

《礼记·檀弓》、《论衡·祸虚》都记载曾子指责子夏离群索居,自作主张,没有很好地发扬光大孔子思想,没有很好进行丧葬活动,子夏“使西河之民疑妆于夫子,尔罪一也;丧而亲,使岛未有异闻,尔罪二也……子夏投其杖而拜曰:‘吾过矣,吾过矣!吾离群而索居,亦以久矣!’”(《论衡·祸虚》)

《孔丛子》里指出子夏对儒家的真正认识,有偏差和误解。子夏苦读很下功夫,但仍是“窥其门而不入其室”:“子夏读书既毕而见于夫子,……子愀然变容曰:嘻,子殆可与言书矣。虽然其亦表之而巳未睹其里也。夫窥其门而不入其室,恶睹其宗庙之奥百官之美乎。”

孔鲋《孔丛子·嘉言第一》)

钱穆先生的《论语新解》客观评价了子夏,肯定了他的成就,同时指出他的欠缺,主要是小人儒的问题所在。“汉儒传经知皆溯源于子夏。亦可谓不辱师门矣。孔子之诫子夏,盖逆知其所长,而预防其所短。推孔子之所谓小人儒者,不出两义:一则溺情典籍,而心忘世道;一则专务章句训诂,而忽于义理。子夏之学,或谨密有余,而宏大不足,然终可免于小人之讥矣。”[]

5)子夏没有达到中庸之道

《论语·先进》记载孔子对子夏与子张的批评,认为子张太过,而子夏不足。太过与不足都不符合中庸之道的要求。见《论语·先进》原文: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朱熹在注这段话时说:“子张才高意广,而好为苛难,故常过中;子夏笃信遵守,而规模狭隘,故常不及。”

6子夏加剧儒家分化,使道家、墨家、法家发展。

子夏思想存在着潜在的、背离儒家的可能和因素,才被道家、墨家、法家弟子所利用。由于子夏的思想注重实用,强调功利,成为墨家、法家弟子追捧的对象。虽然当时社会历史的变化剧烈,儒的阵营分化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子夏的言行,无疑对儒的分化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墨家与子夏的实用、功利思想,如出一辙。子夏的得意弟子中,就有墨家著名的巨子禽滑厘。法家的宗师是子夏。韩非认将孔子之后的儒家分为八派,没有提到子夏。郭沫若认为这是韩非承认法家出于子夏,也就是自己的宗师,故把他从儒家中剔除了。[]

孔子预见到子夏对儒家未来的可能影响,并没有过多赞扬他,还严肃警告他。正因为如此,《论语·先进》显然不把子夏作为赞扬的主要对象,而是把他放在最后:“德行: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言语:宰我、子贡。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

二、儒的源流中有“小人儒”

   (一)儒的阶层中有“小人儒”

儒是古代知识分子的统称,百家皆儒,“不特儒家得称为儒,即诸子百家无一而非儒也。”[]《说文》“儒,柔也,术士之称。从人,需声。”在孔子之前,就有儒的存在,尤其是周代的礼仪活动特别频繁,专门从事祭祀、礼仪的儒者,大有人在。《周礼》里有“儒,以道得民。”《礼记》中有《儒行》篇,专门记载此事。《论语》没有把孔子称为“儒”,更没有记载孔子以“儒”为荣。法家也来自儒家。春秋战国时期,各种学派都和儒家有千丝万娄的关系。熊十力先生指出:“晚周六大学派,儒为正统,墨、道、名、农、法,同出于儒。”[]《孙卿书叙录》云:韩非号韩子,又浮丘伯,皆受业为名儒。

孔子只是正式创立了儒家学派,成为儒家的创始人。冯友兰在《原儒墨》里认为:“孔子不是儒之创始者,但乃是儒家的创始者。”[⑦] 儒的分类,大致有如下说法:

荀子分儒为俗儒、雅儒、大儒。

故有俗人者,有俗儒者,有雅儒者,有大儒者。

是大儒之征也。其言有类,其行有礼,其举事无悔,其持险应变曲当,与时迁徙,与世偃仰,千举万变,其道一也。是大儒之稽也。其穷也,俗儒笑之;其通也,英杰化之,嵬琐逃之,邪说畏之,众人媿之。通则一天下,穷则独立贵名,天不能死,地不能埋,桀、跖之世不能污,非大儒莫之能立,仲尼、子弓是也。”(《荀子·儒效》)

荀子《荀子·儒效》仔细说明了小人儒——俗人、俗儒的具体特征和结果:

不学问,无正义,以富利为隆,是俗人者也。逢衣浅带,解果其冠,略法先王而足乱

世术,缪学杂举,不知法后王而一制度,不知隆礼义而杀《诗》、《书》;其衣冠行为已

同于世俗矣,然而不知恶者,其言议谈说已无以异于墨子矣,然而明不能别;呼先王以欺愚者而求衣食焉,得委积足以掩其口则扬扬如也;随其长子,事其便辟,举其上客,然若终身之虏而不敢有他志,是俗儒者也。”(《荀子·儒效》)

人主用俗人则万乘之国亡,用俗儒则万乘之国存,用雅儒则千乘之国安,用大儒则百里之地久。(《荀子·儒效》)

章太炎《原儒》一文中说儒有三科、类、私之名。达名指儒者术士,类名为儒者知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私名则出于司徒之官的儒。他们都以祭天、观形断事之类儒术为本。

胡适把儒分为广义和狭义。“‘儒字的意义经过了一种历史的变化,从一个广义的,包括一切方术之士的,后来竟缩小到那祖述尧舜,宪章文武,宗师仲尼的狭义的。” []

陈来就儒家的直接来源,分为四类:
          1
、史官-一儒家(儒出于祝史)章太炎、郭沫若

         2
、术士-一儒家(儒出于术上)徐中舒、杨向奎、博剑平

    3、职业-一儒家(儒出于职业)博斯年、钱穆、冯友兰、侯外庐

    4、地官-一儒家(儒出于司徒)何新、刘忆江[]

从以上儒的分类,我们看到儒这一阶层已发生了相当大的分化,形形色色的儒者,发生了很大的分歧,各自有自己的选择,逐步形成了君子儒小人儒”的两极阵营。在庞大的儒者队伍中,有的人为了生存、谋生的需要,忽视崇高理想和高雅追求,斤斤计较,为了个人利益,败坏了儒者的声誉,出现小人儒”一是在所难免,二是当时的客观现实。

按照儒的本来含义,春秋战国时期的各种各样的学派,都可以称之为儒者。从儒的起源、儒被通用为知识分子的情况,我们看到春秋战国时期,道家、墨家当时也没有明确为“道家”、“墨家”的概念或者名词,道家、墨家等学派都是儒的分支。在儒的大类下活动的儒士,都可以归结到儒这类成员内。所谓“道家”、“墨家”的称呼,都是后人的分类,为了区分不同思想派别的方便而已。形形色色的儒者,有君子与小人的差别。胡适指出:“当孔子时已有很多的儒,有君子,有小人,流品已很杂了。”[] 郭沫若指出:“儒之中本来也有多少派别,在孔子当时已有‘君子儒’与‘小人儒’。”[11]

各种各样的儒者,有的是假冒儒家,借用儒家声誉活动的。儒家旗帜下的各种各样的思想,混淆了是非、真假,败坏了儒家的名声,有的还互相攻击,使真正的儒家遭受不白之冤。章太炎的《原儒》对此有独到见解:

 冒之达名,道、墨、名、法、阴阳、小说、诗赋、经方、本草、蓄龟、形法,此皆术士,何遽不言儒。局之类名,蹴鞠弋道近射,历益近数,调律近乐,犹虎门之儒所事也。”这样的结果,造成了“今独以传经为儒,以私名则异,以达名类名则偏”、“ 传经者复称儒,即与私名之儒淆乱”、“ 以三科悉称儒,名实不足以相检,则儒常相伐。”

儒的思想,是春秋战国很多儒士阵营中希望表达的,但是他们的见解不同,有的沦落为“小人儒”。

(二)儒家内部后学中的“小人儒”

孔子之后的儒家,儒分为八,五花八门。《韩非子·显学》曰:自孔子死后,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梁氏之儒,有孙氏之儒,有乐正氏之儒。《荀子·非十二子》认为,子夏、子张、子游,是“小人儒”。

1子夏

前面有述。

2子张

《荀子·非十二子》指出孔门之后有违背儒家的“贱儒”:“弟佗其冠,衶禅其辞,禹行而舜趋,是子张氏之也。”(《荀子·非十二子》)

子张的修养内涵,还没有达到仁的境界。“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论语·子张》)

在丧葬之礼上,子张不坚持原则,随波逐流,背离了儒家之礼的根本。《礼记·檀弓》记载了当年子张对于丧葬的安排上存在的问题,依附主人的随意要求,安排丧葬方向,没有按照儒家的丧葬礼仪标准和规定进行。

国昭子之母死.问于子张曰:葬及墓,男子妇人安位?子张曰:司徒敬子之丧,夫子相,男子西乡,妇人东乡。曰:噫,毋。曰:我丧也斯沾。尔专之,宾为宾焉,主为主焉.妇人

从男子皆西乡。(《礼记·檀弓》)


孔子在《论语·先进》篇中,概括子张的性格时说:“师也辟”。 朱熹把解为便辟,而他对’“便辟又做过两次解释,一说谓习于容止,少诚实也,另说:“谓习于威仪而不直。朱熹对便辟的这两次解释,都是说善于逢迎诌媚而不诚实。照朱熹的看法,子张就是一种不老实的人。

子张为武突出,其他方面有局限。《艺文类聚》(卷90)、《太平御览》(卷915)记载:“子路勇且力,其次子贡为智,曾参为孝,颜回为仁,子张为武 韩非子在《五蠹》中说:“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按照这样的推论,子张可能以武犯禁,就会导致大逆不道。

3、子游

《荀子·非十二子》篇中指出子游是“贱儒”:“偷儒惮事,无廉耻而耆饮食,必曰君子固不用力,是子游氏之贱儒也。”(《荀子·非十二子》)

子游对儒家的根本道理有模糊认识,立场不坚定。例如,对于孝道,子游不了解孝的实质在于对人的价值的尊重和对人的高级需要的满足。子游问孝于孔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论语·为政》)再如,论语·子张》里记载他不甚强调儒家的道德原则,只是注意生活小事,简单认同子夏门人的洒扫应对进退:子夏之门人小子,当洒扫应对进退,则可矣。”(论语·子张》)论语》里将子游、子夏并列为一类人物,强调他们在文学上的地位,没有赞扬他们的道德作为。

儒家思想本身有丰富的内涵。由于历史的变化,不同学者的独特素质和性格,都会使儒家在不同人物身上有不同的风格,有所侧重十分正常,问题在于不能背离儒家的真精神。刘歆的《汉书·艺文志》认为:“孔子之后,惑者既失精微,而辟者又随时抑扬,违离道本,苟以哗众取宠。后进循之,是以五经乖析,儒学渐衰,此辟儒之患。”(《汉书·艺文志》)

三、小人儒的种种表现

小人儒是那些从事儒的事务的人,冒充真正儒家,败坏儒家思想,其行为十分可耻,应该加以警惕和防止。形形色色的儒者,十分混杂。虽然孔子直接告诫的只是子夏,但是当时儒者分崩离析的情况,孔子想必目睹。这些情况,墨子、荀子等都有论述。这些“小人儒”大致有五类:

1、“俗儒”

“俗儒”的说法,来自《荀子·儒效》:

逢衣浅带,解果其冠,略法先王而足乱世术;浮学杂举,不知法后王而壹制度,不知隆礼义而杀诗书。……呼先王以欺愚者,而求衣食焉。得委积足以排其口,则扬扬如也。随其长子,事其使辟,举其上客,伦然若终身之虏而不敢有他志。——是俗儒者也。

这些人追求吃喝,醉生梦死,是世俗的、庸俗的、低三下四的儒者。例如,子游氏就是这样的俗儒,缺乏儒家理想,将礼乐变为求生技能、谋生的手段,服务于民间的婚、丧、嫁、娶的简单事务。再如,孟尚君、平原君有食客,其中有的不免贪生怕死、游手好闲,在

紧急关头能够积极勇敢,两肋插刀,不怕牺牲者,毕竟是个别人物。由于历史变化迅猛,社会流动特别快,过去的贵族和知识分子破落,往往会沦落为一般老百姓,不顾道义和尊严,没有什么远大理想,为了追求生存,他们苟且偷生,只是满足于口腹之乐,得过且过,虚度岁月,从事丧葬等民间宗教活动。

《墨子·非儒》描写当时的儒“贪于饮食,惰于作务”,还自视甚高:

夫繁饰礼乐以淫人,久丧伪哀以谩亲;立命缓贫而高法居,倍本弃事而安怠傲。贪于饮食,惰于作务,陷于饥寒,危于冻馁,无以违之。是若人气,我鼠藏,而我羊视,贲就起。君子笑之,怒日,散人焉知良儒!

《墨子·非儒》表达了那些以礼仪为生的丑恶嘴脸。有的儒士五谷既收,大丧是随,子姓皆从,得厌饮食富人有丧,乃大说喜曰:此衣食之端也!。这样的人怎能让人尊敬 啊?!

俗儒对儒学仅得其皮毛而不知精华,更缺乏在实际政治生活中加以发扬光大的能力,只是凭借儒家的声望博取官禄安享衣食而已。冯友兰也在他《原儒墨》一文中认为:“我们则以为这些专家,乃因贵族政治崩坏以后,以前在官的专家,失其世职,散在民间,或有知识的贵族,因落魄而也靠其知识为生。”[12]胡适通过墨子和荀子著作的原话,指出这些现象反映出“这种俗儒,大概就是孔子说的‘小人儒’。[13]

2、“贱儒”

《荀子·非十二子》指出子夏、子张、子游是“贱儒”。 低贱的儒者,泛指下贱的读书人。 宋代的陈亮在《乙巳春答朱元晦秘书熹书》指出:学之不至,则荀卿有其某氏贱儒之说而不及其他。梁启超在 《饮冰室读书记》中说:衣冠禽兽之贱儒,复缘饰所谓人伦,所谓道德,所谓经义,所谓史裁者,为之文其奸,而济其恶。

“贱儒”背离儒家宗旨,没有发扬儒家的真精神,往往局限于细枝末节;他们仅仅从小事做起,先末后本,不明大义,言过其词;他们沉溺于吃喝玩乐,没有长远精神追求;他们在行礼的时候,就面有怨色,口出怨言;他们在劳苦的工作中,就懒懒散散,躲躲闪闪。这就是那些人的模样。

荀子以古今的强烈对比,说明了今之所谓处士者”即小人儒的各种各样的表现。荀子·非十二子》指出:

今之所谓士仕者,污漫者也,贼乱者也,恣睢者也,贪利者也,触抵者也,无礼义而唯权势之嗜者也。

今之所谓处士者,无能而云能者也,无知而云知者也,利心无足而佯无欲者也,行伪险秽而强高言谨悫者也,以不俗为俗、离纵而訾者也。

今之所谓处士者,无能而云能者也,无知而云知者也,利心无足而佯无欲者也,行伪险秽而强高言谨悫者也,以不俗为俗、离纵而訾者也。 

孔子的弟子和再传弟子难守儒术,主要的原因是当时复杂的社会发展,经济和军事成为主要矛盾,文化退居次要地位,思想矛盾冲击人们心灵,儒家的思想主张仁爱,也不合乎统治者当时的直接需要。学派之间和内部形形色色的变化,再所难免。

3假冒儒

礼记·儒行》记述了当时有的人根本不信仰儒家思想,却随意打儒家旗号的情况,可见假冒为儒的极度混乱:“今众人之命儒也妄,常以儒相诟病。章太炎的《原儒》里,那些私名为儒的情况,大概也如此。

庞大的儒者队伍良莠不齐,思想追求五花八门,很多已经背离了正统的儒家精神,在后来的学派分化中尤其突出。章太炎《原儒》认为:“《七略》疏《晏子》以下五十二家,皆粗明德行政教之趣而已,未及六艺也。其科于《周官》为师,儒绝而师假摄其名。然自孟子、孙卿,多自拟以天子三公,智效一官,德征一国则劣矣。而末流亦弥以哗世取宠,及郦生、陆贾、平原君之徒,哺歠不廉,德行亦败,乃不如刀笔吏。”[14]

冒充儒家鸡鸣狗盗的人,也有存在。郭沫若认为:“儒,在初当然是一种高等游民,无拳无勇,不稼不穑,只晓得摆个臭架子而为社会上的寄生虫。孔子所说的‘小人儒’当指这一类。这种破落户,因为素有门望,每每无赖,乡曲小民狃于积习,多不敢把他们奈何。他们甚而至于做强盗,做劫冢盗墓一类的勾当。”[15]

4衣冠儒

《荀子·非十二子》篇中指出“弟佗其冠”的子张氏之贱儒和“正其衣冠,齐其颜色”的子夏氏之贱儒,属于衣冠儒。

衣冠儒仅重视表面文章。有的把帽子戴得歪歪斜斜的,说起话来却平淡无味,还要故意模仿圣人禹、舜的样子,这是子张这样的儒者;有的衣冠穿得很整齐,神情很庄重,却装出谦虚的样子整日不说话,这是像子夏这样的儒者;懒惰而又胆小怕事,没有廉耻之感却又贪吃贪喝,并且借口说君子本来就不用劳动,这是像子游这样的儒者。

5“士君子”

墨子在其著作《墨子》里的《非儒》篇,对“士君子”之流进行了讽刺和揭露,他们实际是“小人儒”、伪君子。《墨子》一书里,“君子”的词汇有113处,38处有“士君子”一词。墨子有时将“士君子”单独使用,有时和“王公大人士君子”并列说明。“士君子”这个词汇使用的时候,有时“士君子”前有“天下”的定语,即“天下之士君子”,表明君子的责任是顶天立地的,君子应该胸怀有平天下的抱负;“王公大人士君子”并列说明的时候,反映了“君子”是一种新型的社会角色,具有高贵的地位,可以和“王公大人”相提并论,或者他们本身就跻身于王公大人”之列。墨子对于君子”有很多期望,对某些“君子”也很失望,并且进行了讽刺,怀疑他们的智慧和对策。例如,“天下之士君子,知小而不知大。”(《墨子·天志上》)、“天下士君子,皆明于小而不明于大。”(《墨子·天志下》) “今天下之士君子之书,不可胜载,言语不可详计,上说诸侯,下说列士,其于仁义,则大相远也。”(《墨子·天志上》)

四、结语

春秋战国时代,儒作为一种读书人的通称,鱼龙混杂,良莠不齐。有的思想行为高尚,成为“君子儒”;有的则不思进取,满足私利,成为“小人儒”。 “君子儒”和“小人儒”的差别与变动很大。社会分化和变迁剧烈的时期,人的职业和身份很不稳定,显示了“君子儒”和“小人儒”不是固定的。“小人儒”的情况也是形形色色的。

认识 “小人儒”,对于把握“君子儒”意义重大,而且对于今天仍然有重要启示。社会历史文化进步了,知识分子越来越多,儒者可谓遍及天下,可是知识分子的担当、道德素质特别值得反思,有的知识分子不仅没有对社会起到积极作用,而且是产生了不良的副作用。这样的儒者存在,个别的的确应该归到“俗儒”、“贱儒”、“小人儒”之类。“君子儒”,应该担当道义,讲究仁义,知书达礼,加强自身修养,自觉传承祖国优秀文化,在言行举止上作为道德楷模,应该是社会良心的代表。“小人儒”类型的知识分子,对社会风气反而起到消极腐败的影响。这和孔子当时的告诫,何等相似!因此,回顾孔子的告诫,做独立的、有良心的、公共的知识分子,正本清源,防微杜渐,非常必要。



 


 


 



* 本文系2013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规划项目“先秦七子的君子观研究 ” (13BZX073的阶段性成果。

* 作者简介:孙君恒,河南邓州人,哲学博士,武汉科技大学文法学院教授;

闫艺,湖北武汉人,武汉科技大学文法学院硕士研究生。

[①]朱熹:四书章句集注》,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88页。

[②] 钱穆:《孔子传》,北京:三联书店,2005年,第94页。

[③] 钱穆:《论语新解》,北京:九州出版社 ,2011年,第142页。

[④] 郭沫若:《十批判书·庄子的批判》,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8年,第142页。

[⑤] 瑔:读子卮言·论九流之名称》,转自:陈柱诸子概论》,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4页。

[⑥] 熊十力:《原儒》,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9年,第46页。

[⑦]冯友兰:《原儒墨》,载宋洪兵编《国学与近代诸子学的兴起》,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416页。

[]胡适:《说儒》,桂林:漓江出版社,2013年,第4页。

[⑨]陈来:说说儒——古今原儒说及其研究之反省,http://www.qfsq.com/news/view.asp?id=465

[⑩]胡适:《说儒》,桂林:漓江出版社,2013年,第7页。

[11]郭沫若:《十批判书·儒家八派的批判》,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2008年,第89页。

[12] 冯友兰:《原儒墨》,载宋洪兵编《国学与近代诸子学的兴起》,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415页。

[13]胡适:《说儒》,桂林:漓江出版社,2013年,第33页。

[14] 章太炎:《原儒》,载《章太炎经典文存》,上海:上海大学出版社,2003年,第169页。

[15] 郭沫若:《<说儒>, http://www.hbcara.org/info.asp?ArticleID=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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